— 昸 —

【省拟】不见花落

*冀&津cb注意。算是史向。

(没错,老少咸宜的cb,走过路过都可以看一眼的cb,100%的纯粹cb

*萱草花文学,我流理解。情感捏造有,切勿当真。

*中心思想不明,大体是今非昔比的回忆录文学(?

*bgm:電-堂本刚 /无问-毛不易 

外婆桥(我开玩笑的哈没有这首









  冬天下过第二场雪之后,京师领来个小兄弟给北直隶见了见,说他叫天津,天子津渡,听着还挺贵气,京师又笑了笑,说,叫卫子也行。

        彼时的天津瞅着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可是眼睛里闪着机灵的,说的再夸大些,狡黠的精光。待到他要看个清楚时,那孩子却又笑眯起眼睛,脆生生的叫他兄长,给他行了大礼。他站起身来,走上前挽住天津的胳膊,天津抬起头,两道平眉,满头乌发不长不短,白净脸庞,下巴颏上一颗痣,怪清俊的一个小伙子,天生的眼角唇边含笑,讨人喜欢。

        从此他就跟在他身边。

  河北看着院里那棵正开花的白玉兰,愣了一会儿神,收回目光来只觉得日光也白花儿也白,白的刺眼,视野里白亮了一瞬才恢复过来。

  河北还记得天津长的很快,几天不见就窜高一截子,后来渐渐学会了做买卖,航船入海的地方,八方商贾萃集熙来攘往,他跟别人说,不提什么地界风水,人这孩子本来也机灵聪颖。

  之前习武习了个七七八八,恐怕正有改行之意呢,有了北京的前车之鉴,他好歹累积下了为人兄长的经验,该端着架子的时候就得端着,于是就有了北直隶双手抱臂站在一边看卫城练枪射箭出拳踢腿的场景。

  “不对,不对,”他看不下去了,“身子歪了,右手该放哪儿来着——”天津哭笑不得:“哥我真没劲儿了,我能不能歇歇再练——”

  他不紧不慢的咽下一口茶水,“你再摆一下拉弓的动作。我看看,来。”天津只好尽力而为,咬牙坚持了片刻,得到准许后立刻松懈下来,连步子都迈不动,故意往他怀里撞。河北想了想,这会儿再教训他偷懒不肯下苦功夫恐怕以后就不肯跟着他练了,至于天津除了他还能找谁去,他不知道,他反正还是很愿意当个好人的,总不能让这小子以后大了学聪明了在别人跟前夸大其词的控诉自己。

  “给我。”他简洁地说,从天津手里拿走木弓,“没青花儿的杯子是你的,要喝茶水自己从壶里倒,晌午饭在这儿吃,去吧。”

  天津把脸埋在他衣服里,拖长声音应了,然后仰起脸来,唇边挂着惯常的顽皮笑意,问有什么好吃的。河北把他挪走,“我不知道啊,要不你上后厨问问去?”声调很轻松。

  天津嘴馋,经常偏食光吃自己喜欢的,前脚儿被哥哥教育不能贪吃冷食,后脚儿就又明知故犯去拿冰镇的鸭梨。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河北马上要生气了天津就抢着为自己开脱:哥这儿的鸭梨好吃¹,别的地方哪儿有这么大这么甜的梨啊,请我吃我都不吃!还故作认真的让他尝一尝。真是......这小子的一张嘴呀....说他巧舌如簧也不为过!          

       但最终还是俩人一起大吃冰镇鸭梨。

  河北有一次带着天津出门上街逛游,他逛游就真的只是逛游,哪怕街上再繁华,再热闹,大小商贩比着劲儿地吆喝自家的好东西是如何如何地物美价廉,他也无动于衷,只是东看看西瞅瞅,天津觉得应该是没有带着钱吧!于是也就知趣地闭了嘴跟着他看看走走,逛了一会儿河北十分突兀地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他乖觉地摇头说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好吃的,河北也不说什么,有一个小摊正卖用瓷盘盛的山楂糕,然后他上去就要了一盘。           

  天津疑惑不已:“您带着钱呐?”

        他一边拿竹签挑起深红色的方糕往自己嘴里送一边点头。天津更奇怪了,那之前那么多卖好东西的怎么没见您买?我还以为没带着钱呢……

  河北细嚼慢咽着说:“你不是什么也不要吗?”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想起刚刚路过的各色点心小吃后知后觉地嘴馋起来。

  河北把那个白瓷盘往他那边一推。

  天津本没想吃山楂糕,“您想吃就吃,我不——”一支竹签伸到他面前,那就吃点儿吧,酸酸甜甜的山楂糕也不坏。河北在一旁拄着头看他吃,眼神中颇有种戏谑,天津舔着牙齿问他怎么不吃,他说小孩儿才喜欢吃甜的,天津不服:“您不也想吃?”河北只是看着他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天灾人祸他见得多了,皇家礼佛进香的寺庙他还是第一次进来,河北已经不太相信这些金漆描彩的塑像,古往今来的狼烟铁蹄毁了许多佛寺,而这些佛寺多被显赫一时的王朝冠以美好的愿景或帝王的威名——都是虚的,一时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经历过太多事了。

  耳边飘来几句庄重的祷告,佑我大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将一声厌恶轻蔑的冷哼压回喉咙,身旁的天津微微仰面看向他,他低了低头,捂地发热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往孩子冻得冰凉的脸颊上贴了贴。

   天津从寺院里出来才问他:“哥,你不是说过拜佛求神没用吗?”河北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好含糊着嗯了一声。天津其实是明知故问,京城内外,五湖四海,普天下民不聊生水深火热,他们得强行拉来神鬼让自己信仰,管它灵不灵。

        河北的手腕舒适地搭在天津的肩膀上,他借此往河北的斗篷里钻去,兄长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快,“那会儿在外边站着,冻得我耳朵疼……”他的声音闷闷的。

  河北心猿意马地给他搓搓耳朵,他有一双宽大的手,天津记得很清楚,有的时候他都奇怪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那双手温暖,干燥,五指修长,十分有力,像老虎似的,但是跟老虎比起来又太瘦,没多少肉,粗糙,老虎爪子是毛茸茸的嘛!天津想着就问他见过老虎没有,河北回过神来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说起老虎来了?

  在他被这双手扶着肩膀或握着手腕时从来无须惧怕,后来他发觉这是多珍贵的权利——有些人不长眼睛,自负不凡地认为他哥是个文弱书生,宽袍大袖之乎者也,结果——他恰好被惹恼了,忘记叫天津走开。于是见证了这样惩恶扬善大快人心的一幕,河北将两道剑眉一拧,握起拳头就往那人脸上来了一下子,天津实实在在地听见了人骨断裂的声音。

  然后他转身就走,天津连忙跟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哥你手疼不疼。

  河北这才想起来后悔——没给天津做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好榜样,不过他气还没消,“我可没使劲。”

  “我知道!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

  “没有人敢欺负你。”

  “这是个比方,哥,有你在肯定没人敢呀……”话虽如此说出来了,天津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去拉他的胳膊。


  他的斗篷是给他量身做的,天津穿着肯定是不合适,但是被他的体温暖热乎了,待久了就不愿出来。河北那两条长腿走起路来也快,平常天津跟在他旁边都得小跑着,结果他反倒越走越快,天津忍不住叫他:“您走慢些,我跟不上啦……”而此时却走得极慢,一步一步地,好像每一步都要走得认真。


  教给他的武功也没有白教,不久之后踏着血泪从糜糜烟气中逼过来的外敌气焰嚣张,天津站立不稳,血痕欺人太甚地爬上额头,他没有后退一寸。那样笑意盈盈的眼睛也有被仇恨蒙盖的一天,他厉声喊了句,谁敢动。

  不晓得他怎么也学去了这个。


  天津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因为他见道旁几棵树开花开得正漂亮,有粉的有白的,等会儿吃完饭拉着他出来看看。

        天津的个子真正能赶上河北是四九年以后的事。他把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有一天下午正在桌子前摆弄一个不知何年何月造的老式摆钟,别人告诉他说外边有人找,河北脑袋里还装的是机械零件,以为是北京,他刚把省会从那儿迁走,该是落了什么东西吧,等一开门,外边站着的是天津。

        河北愣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一圈,打了这么些年仗,上一次见他是在哪儿,是什么样儿什么时候,河北已经忘了。天津仍旧是眼角唇边生笑,用清晰而有朝气的年轻人的声嗓叫他:“哥。”见他一时愣住面上的笑意更盛了,“好嘛您不印(认)识我了呀——”

  “我不认识你这个人我也得认识你这张嘴呀!进来进来。”河北也笑出来了。

  天津说他还不渴,让河北不要去倒水了,坐在河北身边,河北就拉着他的手,问最近怎么样。

  “哎呀....你都快跟我一样高了...”


  天津远远的看见河北站在路那头等着自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河北在日头儿底下晒的浑身暖暖和和舒服极了,过了一会儿才认出走过来的人是天津,他走得那么急,步步生风,踢得大褂的下摆翻上又落下,发辫在脑后一晃一晃,还是个年轻的棒小伙子,身材颀长,挺拔,透着一种柔韧,像棵柳树,但柳树又太软。

  天津一个急刹停在河北面前,微微喘着气,“几点啦?”河北故意问他。

  “没事儿,介还没十二点呢,不算晚!”典型的强词夺理。他不容分说地推着河北往家走,边走边说自个儿快饿扁了。

  上一个春天,上一个和他在一块儿的四月,太阳也是这么热烈,初春的风轻柔和煦,空气暖融融的,从保定送来的信到了,天津又收拾好楼房,蹬上自行车去车站接人²。那天河北穿了一身深蓝的列宁装,手里拎着个箱子,从衣袋里掏出来一支钢笔递给他,“本来想给你买本书,可是估计你也没功夫看,就买了支笔,平常写字儿使。”却之不恭,他知道哥哥从来不乱花钱,也不会随便送别人东西,“我有笔,您就别老惦记我了……还揣兜里,不怕丢啊?这么不便宜的东西…”

  “丢是肯定不能丢……你骑自行车来的?”

  “啊,”天津笑了,“我带您回去,怎么样?”

  河北煞有介事地算起数来,“不怎么样,道还远着呢,你待会儿就骑不动了——还得是我带你,拿着。”他把箱子给了天津,自己去推车,天津接了箱子觉得他说的也对,万一自己逞能没成岂不丢人,虽然说他这么大人还让别人载着挺害臊的。

  天津侧着坐了,把箱子靠在腿上,一只手抓着河北的衣服。

  春风拂面,经过公园时一群穿着各色连衣裙的姑娘给天津打了个招呼,天津对她们挥挥手,然后抬起头问:“哥,你这次来了还走吗?”


  河北在前边朗声回答:“不知道啊。”

  “你不走也没事儿,但是——”他止不住笑地说:“我要是不跟邻居大婶们说,你瞧着吧——明儿她就给你介绍对象来…”

        河北笑骂他贫嘴,“我把你扔这儿你自个儿走回去吧!”

        “那不能够!你箱子还在我手上,再说了我的好哥哥,你也舍不得呀——”

  阳光穿过头顶的树枝,在地上雕刻下幅幅斑驳光影,时间缓慢经过,草丛中一只素白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海河的水面平静,深蓝中波光粼粼,他打了个哈欠,歪了头靠在河北背上。

    

  如今仍然是四月里,桃梨斗艳,杏李争春,暖风遂意,嫩绿新发。

  “刚吃完饭别着急躺下,今天晴这么好,咱们上外边转一圈去,啊,走。”河北不顾天津的那番春困言论,拽着他出了屋。

  玉兰花朵朵缀在枝头,蜜蜂在花心停留片刻,河北淡淡开口:“不是你说我是孤寡老人要来看我吗?怎么这就不愿意了?”

  “我可没说‘孤寡老人’介个词儿——恁么不愿意了呀,这不陪着您呢嘛。”

  天津抬手要去摘一朵玉色的花儿下来,却被河北拦了回去。

  “你知道一句话...”河北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树玉兰,说,“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 ”³

  他一念起什么书面上的话就自然而然转成了普通话,字正腔圆,清朗悦耳。

  “只记花开不记人。”³天津和他对视一眼。

  他低声重复着,“不记人啊...”

  天津灵机一动说:“我给您搬把椅子去!”一头说着就转身进了屋,木椅坐久了难受,他在椅背上靠了个软枕,结果发现再没多余的软枕了,天津就把椅子换成了小圆凳一起搬出去。

  “我从来都没坐过软椅子,倒怪不习惯的,”他笑道,天津坐的比他低一些,河北遂伸手在他头顶轻轻的摸了摸,黑发被阳光晒的有些发烫。

  “其实我们是没有老这一说法的。”河北的嗓音放轻了些,天津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沐浴在阳光下的玉兰花,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去想。

  “但是我看着很多人,好几代人,从幼年到迟暮......”他喟叹似的说道,“只是时间而已...”

  天津俏皮捧了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呐,逗得河北笑起来,“啊——我也想睡觉了,晒着太暖和了。”

  “您不是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千九?”天津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然后带几分卖乖地低声说:“哥你就把心放腔子里吧,有我呢,不论您愿不愿意我都得陪您到老。”说完他才发觉这是一句空心的漂亮话,河北有太长的过往,他都不曾去仔细了解,他这个人也不算简单,有些复杂或许连他自己都摸不清看不明。而恰恰相反的是,河北似乎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一些他回忆都不想回忆的尴尬事,他这算不算记仇啊?好嘛等我什么时候把他惹毛了就有一大把小辫子攥着威胁我,天津自顾自的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哪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白亮闪电劈开夜幕,自己战战兢兢地守着一盏孤灯,他睡不着,一边担心哥哥回来会不会说他胆小没出息,一边担心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河北迈进屋里,用力关上门,把风雨都关在门外。浑身都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血和水,他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松了劲,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而哥哥破天荒地没有说教他,只是弯下腰轻声问怎么不去睡啊。

  河北被嗖嗖吹刮的小风吹醒,太阳已经差不多快要下班了,背后的枕头上留着他的一缕体温,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一低头发现自己怀里被塞了几张照片,这小子又忘了物归原处了!河北皱了皱眉,有一张照片背面写上了什么,他念出来:一九八三癸亥年玖月,摄于天津市。⁴


  

  

  

  

  

  

  

1:河北鸭梨历史悠久,西汉时期由真定国进贡宫廷,得名“真定御梨”过去在天津出口,称“天津鸭梨”,现由本省出口,果实色泽金黄鲜亮,质地鲜腻多汁,酸甜可口,享誉内外。(塞个广告)(

2:1958年2月,天津从直辖市降格为省辖市,划归河北省管理。4月18日,河北省一届人大七次会议上不失时机的做出决定:河北省省会由保定迁往天津。

3:汪曾祺《人间草木》中比较著名的一段话 

4:引滦入津工程正式通水。


最喜欢津啦!总算把之前的脑洞写出来了,给自己庆祝(?

文笔原地踏步,资料查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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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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